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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4章 第 21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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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4章 第 214 章

山村不大,我只借到一輛還算平整的馬車,孔明現在雖然能說話,也能走幾步,身體卻還很孱弱,需要時間將養,別說走到成都了,他能走到山底下就算不錯了。

崔娘子見我們要走,送了許多吃食給我們,我要給她錢也被她拒絕,她連連道:“李神醫對我們家是有大恩德的,這些吃的算得了什麽!不過,妹子,你們要去哪裏?”

我一副弱小又膽小的樣子,輕聲道:“我夫君在成都有親戚,此番去看望一下親戚。”

崔娘子連連咋舌:“成都啊?那得好遠呢!你們夫妻二人看著,這身子是一個比一個弱,而且你夫君的病才剛有起色,怎麽就要走這麽遠的路!”

我訥訥的說:“伯父過壽辰,要我們二人一定要去,而且,成都多名貴的草藥,正好給我夫君調養一下身體。”

“唉,此話倒是不假,只不過現在諸葛丞相新去,哪裏還能舉辦這種熱鬧的宴慶啊,只怕是你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!”

我輕啊了一聲,道:“多謝嫂子提醒!只是,長輩生辰不去到底也不妥當,兄長也說過,我夫君需要的那幾味藥材只有成都才有,只能跑這一趟。”

崔娘子見我看向孔明的目光滿滿都是憂心,嘆道:“你也真不容易!不過這一路萬一碰著山匪什麽的也不安全,平白要送了你們的性命!這樣吧,等我家夫君回來,我讓他護送你們去成都,他能打。”

我連忙推辭:“如何敢勞動崔大哥,不必了,真的不必。嫂子看我們,一窮二白,山匪劫我們能劫什麽呢,我們又沒有錢,劫了也是白劫,嫂子就不必擔心了。”

“話是這麽說,可是……”崔娘子靠近我耳邊,極小聲的說,“還有那劫色的呢!到底不安全!”

崔娘子倒是一片好心的。

我顯得很木訥的說:“沒關系的,我,我臉上抹些泥,我最會扮醜了,嫂子不用擔心,我夫君總沒事吧,沒聽說劫男子的……實在不行,給他也抹點……”

我看孔明的時候,他也正看著我,我莫名想到那一年,就是他非要上山看地形,我們給一隊斥候堵在山洞裏時,那個時候我也是摸了泥,糊了他滿臉都是,他還跟我急了,跳了腳。

當年的事情,都有些遙遠了,我莫名想到那一幕,就微微的笑了出來。

見勸不住我們,崔娘子嘆氣,塞了一包散碎的銅錢給我們,道:“你拿著路上打點,別跟我瞎客氣,你崔大哥能打獵,能換錢!”又將一包新煮好的雞蛋,熱乎乎香噴噴的,塞去了孔明手中,道,“路上吃,拿著暖暖手。”

民風淳樸至此,我不知道孔明心中如何作想,他輕聲謝過:“謝謝崔嫂子。”

馬車簡陋,我就將榻上所有的墊子都搬了出來,鋪在馬車裏,然後將他扶了進去,道:“你要不舒服了就和我說,我會停一停。”

“月兒。”孔明抓著我的手,道,“你不是恨我麽,為何還要管我什麽舒服不舒服?”

“我並不恨你,你只是在做你該做的事,這我還是知道的。但是你也已經不再是我的先生了,不要再這麽喊我了,丞相大人,而且,你是天下相,功在千秋,利在百姓,你當的起我這麽侍奉你。”

“月兒。”他依然固執的這麽喊。

“你……”和他鬥口,才是自找沒趣,我將手抽了出來,說,“我送你回去,只是為了與你告別。你我主仆一場,得有始有終。”

“主仆……一場?”

“不然還能是什麽?”我略略苦笑,“大人,曾經在荊州時,那一回,我傷了,住了半個月的醫館,你與先夫人都沒來找我,我其實很是傷心,回去後,我和先夫人開玩笑,我說,就是養的小貓小狗不見了,還要問幾聲呢!現在想來,我連你們養的小貓小狗都算不上,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們很重要,到頭來,確實只是我以為。”

“難道你對我就真的再沒有情意了?”

“諸葛大人,男女之情確實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了,您是神,還會有這種凡俗上的感情?在您的心裏,其實從未動過情吧。說喜歡我,愛我,不過是哄著我玩的,因為我多少對你還有些用處,而且我長的不讓人討厭,錦上添花是嗎?果真人人都喜歡的。後來,先帝授我兵權,你就更不能容別人靠近我,其實不是因為喜歡我,而是我手上的兵權不能落入旁人手裏,不管他是誰,有無二心。既然不能讓別人靠近我,你只能委屈你自己,與我做戲,包容我的任性和不懂事,陪在我身邊這麽久,還真是委屈你了,丞相……”我沈默了一下,繼續說,“我高估了我在你心裏的位子,到了如今,更不敢想,你說的,情意二字。”

他靜靜的看了我許久,說:“現在你真的,是這麽想的?”

“錯了嗎?”

“兵權我能給你,就能收回,我會因為這個與你做戲?”

“而今,假使司馬懿站在懸崖之上,需要一人撲過去,拉住他,與他一起墜入谷地,你身邊再無旁人,只有我一個,你會要我去嗎?”我將他神色盡收眼底,笑道,“當年你就說過,一顆真心餵了狗,此話,還真的分毫不差。”

說過這一番,後來行路之時,這一路他都很少再說話,有時我回頭去看他,他也只凝了神色不知道在看什麽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很是出神。

發覺我在看他的時候,他也會回了頭來看我,有時想與我說什麽,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。

他是當世難得的聰明人,知道什麽可以挽回,什麽不可挽回,何況他也不見得有多想挽回。

我帶著他走過凜凜的古道,山川林間。

我們這一路走的並不算快。

“諸葛丞相,再前面就是漢中城了,你要進城嗎?”

“不了。”他說。

我持著鞭子不輕不重的打了馬幾下,說:“隨你。”

不入漢中而回成都,無可避免的路過一線天,這一線天景色依舊,兩邊山嶺依然陡峭,幾乎無人會走這裏,這綿延十餘裏的兩側的大山,看著就讓人無比的壓抑,走在山道之中,擡頭就真的只能看見一線的天空。

我驅著馬車,不緊不慢的走著,身後孔明忽然問我:“當年……你在哪裏?”

我知道他想問的是當年我冒死給他報信的那個時候,便看了看四周,指了不遠處陡峭又高聳的山峰說:“若我記得沒錯,應該是這裏吧。”

山勢巍峨又高聳,極難攀爬,別提我當時還有身孕在身。

“為何選了這一處?”

看了許久之後,他問了這一句。

“不為什麽。”我答,“當時覺得這裏最高,能看的最遠。當時我沒帶多少人,到了之後,將所有的人都散了出尋找刺客,哦,這些人已經都葬身於你之手了。”

車輪磕上路上的亂石,顛簸了一下,他摔倒在車廂裏,我便停了馬車,進入車廂將他扶了起來,雖然我已經給他放了不少死血,但是他的身體還很孱弱,需要很多時間來將養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。

我扶起他,問:“摔疼了嗎?”

他搖搖頭。

我見他無礙,便想繼續去趕車,他卻將我拉住,也不說話,只安靜的拉住了我的手腕。

於是,我半回了頭,繼續跟他說:“那時,我將所有的人都散了出去,可是我只帶了千把人出來,這麽大的山川,如何去尋找幾十個刺客?大海撈針。我便想著,去高處,我只能往高處爬,我爬到了最高的山峰,看見你從一線天的那一頭剛剛進入。那時候,你走的很急,你的馬很快,大山延綿,我喊你也聽不見,我當時身上只剩那一只令箭了,只能將那一箭射了出去。我的親兵不知道我去了哪裏,他們找不到我,我當時就倒在那個山峰頂端,幸好,蓮子和李鶴找到了我,不然這幾年下來,可能只剩下白骨一堆了。”我忽然想到一事,有些好笑的回頭看了他,問,“若是你當年收兵回來,在漢中的府邸也沒有找到我,會不會懷疑我跟人私奔走了?”

我是笑著問的,只是眼中沒有一絲笑的意思。

在那之前,因我來回往返奔波城中和大營,胎像多有不穩,李鶴日夜照看我的身孕,免不了和我過於親密,這些事情,他回來,他問起,自然會有人告訴他,而他並不知道我有了身孕,我趁他出征之時,平白無故和別的男子如此親密,等他出征歸來,我又不見了身影,他會如何想?

而今我倒真是好奇了起來。

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,先是楞了楞,而後沈默了一會,想和我說的時候,我伸了手按在他的嘴唇上,笑著說:“算了,你別說,我也不想聽。”

我重新坐在車頭,拉起韁繩,重新趕車的時候,聽見身後傳來他的聲音,他說:“我出征之初就有人在我耳邊說了你與李鶴之事,說你與李鶴過於親密,我只一字不信,反斥之胡言亂語。我的月兒對我忠心無二,如何會青睞別的男子?我知道,她的心中從來只有我一個人。”

“你的月兒,死了。”我頭也不回的說。

“那你是誰?”

“我不是你的月兒,你也不是我的先生,你只是一個長的和他很像的人,諸葛丞相。”

“那時,我年後出兵以後,就時常感到身體不適。”在我要起韁繩的時候,他靜靜的說,“我隔幾日就會嘔血,心悶無法喘息。趙義日日給我把脈,他說,他無能為力了。然後,趙義照約定,向陛下索取虎骨,實際上是告訴陛下,我的身體已經不好了。陛下派李福來,真實用意也不是帶來那根虎骨,而是陛下讓他詢問我,在我死後,國家大事該如何安排,誰能繼我為相。”

原來,那根骨頭還有這般用意,我就說,虎骨治治跌打損傷還不錯,孔明則一向是心悸無法呼吸,根本就藥不對癥,就算是虎妖的骨頭,那也不對癥啊!

“我早就計劃,將所有糧草囤於上方谷,我知道司馬懿缺糧,他必會尋找機會,劫我糧草,這也是他唯一繼續與我對峙下去的必行之計。囤了糧,當要誘敵,派何人合適,我卻拿不定主意。司馬懿狡猾,一擊不中,就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。這是他與我隔渭水對峙下去的根本,也是我唯一剿滅他的機會!你來的那天,我剛剛打定主意,我要自行前往上方谷誘敵,反正我誘他也不止一次兩次了,卻不知道我這個誘餌還管不管用,他還會不會上這個當。然後,你來了。”

“你不用說這麽多,我不會理解的,我就算能理解,也不想聽。我在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,首先看你是否安好,然後是久別重逢的喜悅,而你呢,第一眼看到我,就琢磨著將我送入死地,不是嗎?”我停了停,說,“諸葛丞相省點口舌,你那些大道理,我不想聽,有這個精力還是多修養一下己身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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